当“岛主”的机会来了？

　林东在国外考察无居民海岛项目(受访者供图)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加我微信，咨询投资无人岛的事情。”中国岛主联盟盟主林东发现，每次一有海岛开发的政策出台，他打开手机就是几十条类似“到哪里买个岛”的问题，“随着相关政策进一步明确，无人岛投资显现出越来越大的吸引力。”

　　引发此次“热情”的，是近日连续发布的两项规定：7月5日，国家海洋局发布《关于海域、无居民海岛有偿使用的意见》，在此前一天，海南省海洋与渔业厅公布了《海南省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审批办法》，明确个人可申请开发无居民海岛。

　　不淡定的网友们甚至在官方评论区炸开了锅：“有生之年终于等到当岛主的机会了！”“我要去当岛主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桃花岛！”

　　舆论纷纷扰扰，当“岛主”的机会当真来了吗？当“岛主”有哪些门槛，又要注意哪些问题？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林东提醒道：“买岛容易养岛难，出手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开发烧钱可能是‘无底洞’。”

　　“买”个海岛 普通白领也能想一想

　　事实上，个人申请当“岛主”已非第一次受热捧。

　　最早在 2003 年，中国就推出《无居民海岛保护与利用管理规定》，首次明确允许个人或机构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201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岛保护法》出台后，国家海洋局于次年4月公布了第一批176 个无居民海岛开发名录，明确任何企业和个人可参与开发，有偿使用无居民海岛。

　　“我们说的买海岛，其实只是购买海岛的使用权，国内最长使用年限是50年。”在圈内，林东被认为是“中国私人岛屿第一人”，1999年开始“岛主”生涯后，近20年间他陆续将26个岛屿和十余个半岛纳入自己名下，“很多人印象中，买岛要很多很多钱，其实这笔钱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少得多。”

　　他告诉记者，无居民海岛开发实行“有偿使用制度”， 一般情况下，单位和个人使用无居民海岛时应缴纳海岛使用金，“海岛使用金的多少取决于用岛面积大小、使用年限和使用权出让最低标准三个方面。”

　　根据财政部和国家海洋局的规定，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面积×使用年限×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标准。其中，“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标准”根据无居民海岛的等别、用岛类型和方式、生态环境损害成本等因素综合确定。

　　以一座1公顷(比标准足球场大一些)的小岛为例，如果这个岛位于广州市辖内(一等)，用作旅游娱乐用岛，对该岛自然岸线、表面积、植被等改造程度在10%以下(轻度利用)，一年的最低使用金约为1.91万元；如果这个岛位于海南三沙市辖内(六等)，用作渔业用岛，对该岛改造程度在10%以下(轻度利用)，一年的最低使用金则仅需要0.12万元。

　　“在这个最低价基础上，有关部门还要对无居民海岛上的珍稀濒危物种、淡水、沙滩等资源价值进行评估，最终形成出让价。”林东提醒道，海岛最高开发使用年限为50年，也是为了让开发者尽量不破坏海岛，“相对来说，拍下一个无人岛当岛主，这个价格并非高不可攀，普通白领也能想一想。”

　　养岛销金 洋屿岛10年投入七八亿

　　从福建连江县苔菉镇北茭村的码头坐船，10分钟左右就可以到洋屿岛。这几天，“岛主”姚财明正驻扎在岛上监工，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之前台风把房屋吹倒了：“大坝也要修复，损失惨重。”

　　2012年，福建省明岛实业有限公司获得这个无人岛旅游综合开发项目的使用权证，公司创始人姚财明也成为民营企业拿到“海岛证”的第一人。

　　“买下”洋屿岛8.43公顷使用面积的资金是460多万元，渔民出身的姚财明最开始计划在岛上造一个“海上水库”，在其中进行天然大黄鱼种群的恢复性开发，“这些年近海的鱼越来越少，我就想在岛上发展生态养殖业，把渔业资源恢复起来。”

　　但岛上一切基础设施为零，他不得不先投入资金修起码头、海堤和隧道，最大的一项工程是修一座大坝连接岛东、西两山，围出足够大的水域投放鱼苗。但开发难度远出乎他的意料，“陆陆续续建了10年，原来计划三五亿元就可以搞好，现在投入超了一倍，可能要七八亿元。”

　　十年间，姚财明和工人驻扎在岛上“拓荒”： 岛上没有淡水，他雇了船每个星期运送一些补给物资上岛；没有蔬菜，他踏遍岛上合适的地方，开荒种起了土豆、白菜；考虑保护海岛生态，所有石块、水泥等建材要先从陆地运送到码头，再经由船只，人力把这些建材物资搬上岛，“岛上经常遇到大风大雨天气，一个月最多只有半个月能开工，建造成本翻了好几倍。”

　　令他头疼的还有目前仍未解决的供电问题。他一开始把柴油运到岛上来燃烧发电，也一度尝试过太阳能，甚至想过接通海底电缆，“主要还是烧柴油，10年时间烧了8000多吨柴油。”

　　和姚财明的洋屿岛相比，浙江大羊屿岛的开发之路则更为艰辛。2011 年 11 月，宁波高宝投资有限公司以 2000 万元拿下“全国无人岛第一拍”，获得这座小岛50年的使用权。2013年6月底，总投资 5 亿元大羊屿项目正式动工，2014年该项目便因资金短缺被迫中断。

　　记者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里查询获悉，随后几年高宝公司法人几次变更。直至今年4月，大羊屿岛再度易主被狄易集团收购。人事更替，大羊屿岛的开发细节或已难追寻，但从早前的媒体公开报道中仍可见端倪：“(大羊屿)海岛地形的复杂性，自然的潮汐和台风，都让工期不断延长。”

　　即便建好之后，岛屿维护也是一笔巨大的费用。姚财明告诉记者，目前洋屿岛的开发已经初具规模，码头、海堤、隧道等均已竣工，项目开始投入生产和运营，“最怕遇到台风天，大风吹倒了岛上的房屋、大坝的话，修复又是一大笔钱。”

　　“岛主”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广东60个无居民海岛仅3个批准确权

　　林东名下拥有的岛屿众多，但多为湖岛，真正的海岛只有两个。在201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岛保护法》出台之前，林东便在广西以30年为期，租下了一个海岛。

　　“我的海岛是纯玩性质的。”林东说，租下海岛后他并没有进行开发建设，只是简单搭了小木屋和观景平台，方便自己短期度假或者招待客人。而他的圈子里，纯玩型的“岛主”也占多数，“以投资为目的的话，海岛开发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而且目前回报率不明朗，大多数岛主还是观望态度。”

　　他告诉记者，建设岛屿不仅会耗费大量财力，“岛主”也要担负起保护当地生态的责任，不是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开发项目必须符合海岛的功能定位，如某个岛定位是林业用岛，就不能拿来开发旅游度假村，投资者在申请开发无人岛之前就需要给出详细的投资规划和可行性方案。”

　　羊城晚报记者查询发现，国家海洋局2011年公布第一批开发利用的无居民海岛名录，涉及广东、浙江、福建、海南等8个省区，共计176个无居民海岛，其中广东省以60个位列各省区之首。但截至2016年底，通过批准确权的无居民海岛仅有17个，其中福建省有4个，辽宁、广东、浙江各3个。

　　记者进一步梳理发现，17个岛中有10个被用于旅游开发，其余用途还包括渔业开发、公共服务、交通运输、工业仓储。

　　“要求开发主体提前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书、具体方案和项目论证报告，这本身就是对‘岛主’设立的一个筛选机制。”在中国南海研究院海上丝绸之路研究所副所长林勇新看来，这一政策的制定符合当前海岛的发展需要，他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如果“岛主”门槛太低，很容易导致无序开发，海岛本身生态系统的脆弱性和敏感性特别高，“一旦遭到破坏，对整个海岛生态链条的影响甚至是不可逆的。”

　　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是，中国的沿海小岛自2000年开始加速消失。2011年初，历时6年的908专项，即“我国近海海洋综合调查与评价”专项海岛海岸带调查全面完成，调查结果表明，无序、粗放式的开发导致中国806个海岛消失，其中自然消失的仅有30个。

　　“严酷的现状让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海岛的保护性开发。”林勇新建议，基于当前海岛旅游度假越来越火热，政府应鼓励用岛者开发低能耗和低污染的项目，并划定清晰的环境保护红线，尽可能保留海岛原始风貌，“在没有合理的开发利用方案时，宁愿不开发也要保护好海岛的生态环境。”

　　“岛主”任期有限

　　建议学习不止

　　在圈子里，“岛主”们但凡有新的购岛计划，都愿意叫林东帮忙掌掌眼——近20年来看过大大小小几百个岛屿，林东自有一套“购岛心得”。

　　到底哪些海岛才是投资、居住的首选？面对不同的人，林东给出的答案也是千差万别：“你是哪里人，想买哪里的岛，买岛做什么用途，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最重要是从自己实际出发。”

　　“普通人购买的海岛一般都是未经开发的岛屿，所有建设都要靠自己后续投资，所以买岛的时候要关注的方面不少，如淡水状况、电力如何取得、岛上气候、地形地貌等。”他告诉记者，在国内，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要经过层层审批，各地政策的不同也会导致情况不一样，“正常交易一般要半年以上，新手购买岛屿使用权，起码需要半年的学习期和一年的考察期。”

　　他建议有志成为“岛主”的人保持学习热情：无人海岛投资、开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购买前首先要学习中国海岛保护法律和法规、海岛开发程序、历史台风路径、各省海岛气候气象特点等，购买后还要学习海岛规划、海岛管理、海岛动植物保护等内容，“每一个系统都是一门学科，作为岛主，必须自己先懂得，才能指挥工作和建设。”

　　值得注意的是，“岛主”也有任期。林东告诉记者，这次《海南省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审批办法》有一个新的现象：不同的岛屿用途中，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有了不同的期限限制，“以往规定最高期限不得超过50年，在海南则细化为几个类别，如养殖用岛15年；旅游、娱乐用岛25年；盐业、矿业用岛30年。”

　　“从纯玩的角度，建议个人投资者申请养殖用岛。”他说，旅游用岛门槛要求已经越来越高，单凭个人的实力和运营能力，成功率很低，“而且旅游用岛是必须对外开放的，养殖用岛则完全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养养虾钓钓鱼，日子过得还挺美的吗？”

　　在他看来，此次政策体现出一些新的开发领域和方式，包括旅游娱乐、养殖、基础设施建设等，有助于未来形成更为丰富的业态，具有更为积极的意义，“不要每个岛都奔着打造中国的马尔代夫这一目标去，要做出一岛一特色。”

　　文/羊城晚报记者 李妹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