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锂“期货”闪崩疑云
21世纪经济报道 董鹏 成都报道
1月12日，一条“碳酸锂价格集体闪崩”的消息在业内流传。
有媒体报道称，据无锡不锈钢网报价，几个期限的碳酸锂价格集体杀跌，截至当日上午10点20分，跌幅皆超过10%，锂价指数跌幅近11%。这也是锂价连续第二天暴跌，该锂价指数在1月11日已大跌10.5%。
然而，这其中却有着不小的误会。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无锡不锈钢网属于现货远期交易平台，而非国内期货交易所，其本质上是一家自然人郁晓春控股的私人企业。
而无锡不锈钢网平台的价格有效性也值得商榷，比如12日国内碳酸锂行业并未受到无锡电子盘价格下跌的影响，被业内广泛认可的几家现货报价平台价格均呈现上涨走势。
无锡不锈钢网平台碳酸锂价格的下跌，更多源于其自身市场内短期卖出力量较大所致。尤其是当市场规模、容量不足，单一卖方的集中出售便足以对其价格产生巨大冲击，单日10%的下跌也属正常。
国内锂盐报价体系揭秘
主要的大宗商品，市场都有相对统一的价格参照“坐标”。如国际油价看WTI原油和Brent原油，铜价看LME铜和上期所沪铜期货等。
但是，碳酸锂等锂盐产品属于相对“小众”的原材料，此前应用以玻璃、陶瓷、医药等行业为主，只是近些年受到新能源汽车需求的带动，曝光度才有了明显提升。
正因于此，当前锂盐产品的市场报价相对混乱，至今未形成统一、成熟的价格体系。
一般而言，成熟的大宗商品市场发展路径为——先有现货市场，后以现货衍生出的远期、掉期交易，以及更为高级、可进行标准化合约交易的期货市场。
仅就锂盐行业而言，国内目前尚处于现货价格无法统一、远期交易雏形初现、期货品种缺失的状态。
先说碳酸锂的现货价格，市场价格包括厂家报价、成交价。
其中，厂家报价分为长协价格和散单价格，前者由锂盐企业与下游谈判而成，每家都不一样，外界难以获知；后者为通过市场化销售的少量产品，并成为当前现货市场的主流报价。
追踪碳酸锂现货市场报价的机构，国内主要以第三方大宗商品咨询或研究机构为主，主流机构包括亚洲金属网、上海有色和百川盈孚。
早前部分上市公司披露定期报告时，亦曾援引亚洲金属网数据。上海有色、百川盈孚的报价数据，则多次出现在卖方机构报告中。
2021年7月5日，无锡不锈钢电子上线碳酸锂合约。
由于对期货市场不熟悉，甚至部分卖方机构和研究员在发布研报时亦将其视为碳酸锂期货。
但是，国内期货交易所仅有上期所、大商所、郑商所、中金所和广期所5家，其他交易平台运行的大宗商品合约并非正规期货合约，或者说是狭义上的期货。
相较之下，无锡不锈钢电子盘的碳酸锂合约，更倾向是一种由现货市场衍生出的远期交易合约，而非期货。
至于国家层面推出的锂期货，目前最有可能的上市地为广期所。
2021年11月18日，广州期货交易所副总经理李震在第十二届期货机构投资者年会上表示，广期所两年产品规划中，将研究推出服务绿色发展的相关品种，包括碳排放权期货、电力期货以及与新能源产业相关产品，比如工业硅、锂期货。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亦了解到，目前广期所已经展开了锂期货上市的可行性研究，不过具体上市品种尚不得而知。
可供选择的标的为碳酸锂、氢氧化锂两大锂盐产品，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伦敦金属交易所上市的品种为氢氧化锂，分别以中日韩CIF氢氧化锂、Fastmarkets氢氧化锂价格进行结算。
但国内磷酸铁锂电池市占率更高，理论上是上市碳酸锂期货的可能性更大。
无锡盘“闪崩”的原因
“销售人员会参考，但是看得最多的还是亚洲金属网和上海有色的报价。”对于无锡不锈钢网平台的碳酸锂价格，国内一家锂盐企业12日反馈称。
实际价格表现上，无锡电子盘的价格可能仅局限于平台自身，并未对行业内价格产生明显影响。
Wind采集的上海有色金属现货价格显示，1月12日，99.5%电池级碳酸锂价格为31.6万元/吨，较前一日上调3000元。
百川盈孚提供的数据则显示，1月12日，国内电池级碳酸锂(99.5%)市场主流报价区间在31.8-32.3万元之间，均价涨至32.04万元/吨，较前一日价格上涨0.8万元/吨。
报价和调价幅度的细微差异，可能来自于报价机构价格采集样本不同，但是整体变化趋势却保持了一致。
再看无锡电子盘的价格走势，近两日则出现了刚好相反的走势。
该交易平台目前上市共有3个合约，分别为2022年2月、4月、6月到期的碳酸锂合约，以及追踪各合约价格的锂价指数。
其中，成交量最大的是碳酸锂2204合约。该合约1月10日收盘价为428.5元/公斤，1月11日下跌9.98%，12日下跌11.96%，最新价格为349.5元/公斤。
统一单位后，相当于每吨碳酸锂接近35万元/吨。不难看出，无锡电子盘的价格，要明显高出上海有色、百川盈孚价格不少。
由于2204合约代表的是今年4月的碳酸锂价格，在当前市场供需关系下，碳酸锂远期价格继续看涨，高于目前的现货价格实属正常。
“上期所的期货价格也要高于现货价格，并且不是时刻与现货保持一致。”无锡电子盘人士12日表示。
由此看来，近两日的下跌更多属于“技术性”的下跌，与行业基本面关联度很小。
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市场里，只要卖方力量大于买方力量，价格就会下跌。如果市场规模、流动性又十分有限，很少的卖单就足以令价格产生十分巨大的冲击。
无锡电子盘就是如此。1月12日午后，2204合约卖出数量一度超过14100，而买入数量则为0。
另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调查了解到，无锡电子盘投资者分为个人投机客户、需要货物交收两类，其中前者主要赚取价差收益，交易前同样需要在该平台开立账户。
如此就十分好理解了。
2021年7月，无锡电子盘锂价指数不足100点，而近期高点超过425点，巨大涨幅匹配巨大获利盘，若某持仓量巨大的多头客户集中平仓，抑或做空资金大举进场，势必会造成其上市品种的价格闪崩。
自然人控股的远期交易平台
远期合约交易、交易品种以大宗商品为准、投资者获取价差收益，无锡电子盘的诸多特点与前几年被清理整顿的各地方现货交易平台颇为接近。
据无锡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官网介绍，“交易中心参照国家标准……形成了完整、集中的网上交易中心和交收结算服务体系，为客户提供高效、安全、快捷的不锈钢电子交易、结算、交收及相关服务。”“无锡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是2006年10月引进资金第三方监管的交易市场，交易资金由中国农业银行和中国工商银行两家国有大行监管……”
但是，实际上无锡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却是一家私人企业。
工商信息显示，无锡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有限公司股东有二，分别是无锡中联金仓储物流有限公司持股95%，自然人刘里飞持股5%。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穿透后发现，无锡中联金实控人为自然人郁晓春，他通过无锡浦新不锈钢公司控股无锡中联金，而此人正是无锡不锈钢交易网董事长、总经理。
而与其他现货交易平台类似，无锡不锈钢交易中心此前也面临着交易场所清理整顿，以及类期货交易的问题。
2019年9月，原告王文杰、王民红曾因为合同纠纷将无锡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告上法庭。
不过，按照法院认定“其交易平台上所进行的交易活动，是现货和基于现货的自由交易及平台与现货市场无障碍的流动，并非非法期货交易。”
2012年，郁晓春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曾指出，在2006年8月21日，无锡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文批复了无锡市南方不锈钢市场不锈钢电子交易中心项目立项。
在批文中提到，该交易所是“采用现货交易模式和远期交易模式，从事不锈钢产品的网络交易及其配套服务”。
“具体来看，期货与我们这种电子交易所的区别主要是以下几点：电子商务的保证金不能低于20%，也就是说杠杆不能放得太大，否则就是期货交易；我们的交易所不能变成所有买入方的卖出方，也不能作为所有卖出方的买入方，只是提供一个平台；我们的合约不能超过6个月。”郁晓春称。
他指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客户交易的合约，交易所可以有提前交收货的服务，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个市场就没有被操纵的可能性。如果对交割设置障碍，情况就会变得不同。
而该平台推出的碳酸锂远期合约，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市场上锂盐期货的缺失，这也是此次价格异动引起广泛关注的原因。
(作者：董鹏 编辑：林虹)
【编辑：付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