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向汽车巨头伸出援手，产业链危机依然无解

　　美欧向汽车巨头伸出援手，产业链危机依然无解

　　高雅

　　一家大型汽车生产商往往牵动着整条产业链上数千家供应商和零件商，因此汽车业遭遇停工考验，受伤的不仅仅是汽车制造商自己。

　　深嵌全球价值链的汽车制造业，赶在低迷期又吃了新冠病毒的“当头一棒”。

　　根据标准普尔全球评级，今年的全球汽车销量预计将下降近15%，不到8000万辆。在美国，截至当地时间3月30日，几乎所有汽车组装工厂都进入了关闭状态。摩根士丹利预计，美国对新车的需求将从去年的1710万辆下降至1550万辆，或为2009年以来最大跌幅。

　　工厂的关闭迫使整条供应链中的数千家制造商陷入了现金紧缩的境地。美国国会的2万亿美元经济刺激方案中将向受困行业提供数千亿美元的贷款。美国会计师事务所Mazars汽车业务主管杰瑞米·赖斯称，如果不这样做，将出现大量破产案。

　　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周世俭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汽车业还是美国的支柱工业，特别是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巨头，在中西部提供的就业岗位量依然很大。另外，这不光涉及整车生产，还有许多汽车关键零部件的生产，譬如发动机和一些操控系统。中国一年生产2000多万辆汽车，许多发动机就是从美国进口的。”

　　美国汽车巨头面临现金流窘境

　　福特、通用和克莱斯勒皆于当地时间3月19日起暂停在北美的所有生产工作，以帮助减缓新冠病毒的扩散。原本这三家底特律汽车巨头将于3月30日复工，但鉴于疫情恶化程度，这一计划被延期。下一步，克莱斯勒预定将所有工厂的复工日期延至4月14日，福特将在4月6日重新开放部分工厂，其余工厂也定于4月14日恢复生产。

　　对汽车销售大有裨益的许多车展也被取消或推迟。根据美国汽车研究中心的数据，新冠病毒的传播将导致美国的单周汽车销售量减少，并最终可能对整个经济体产生惊人的连锁反应。该机构预测，在消费者停止购买新车的每一周中，美国经济将损失大约94400个工作岗位和73亿美元的总收入。

　　停产也将对汽车公司本身的资产负债表造成影响。穆迪公司将丰田和宝马等汽车制造商的评级下调，并开始审查通用等其他几家汽车制造商，理由是“信用状况脆弱”。此外，标普将福特评级降至“垃圾级”。

　　周世俭解释道，相比用钢材较轻的日本车，美国消费者更青睐买重量较大的美国车，一是安全，二是虽然耗油但近年来美国油价水平并不高。

　　目前，大部分汽车制造商还拥有数十亿美元现金流，但是汽车制造是一种现金密集型业务，需要向供应商付款并回收资金。此外，与其他现金密集型的企业不同，大部分车企还拥有所谓的“负营运资本”，也就是流动负债高于流动资产。当汽车在售时万事大吉，但当不景气发生时，现金流就会被迅速消耗，特别是面对很难预判的疫情时，尤其如此。这也是不少汽车企业主动降低信贷额度的部分原因。

　　为节省现金流，通用汽车近日表示，其全体69000名员工将暂时削减薪水的20%，高管们将放弃其现金报酬的5%或10%，董事会将减少20%的总薪酬。福特也在上周宣布，其300名高管将在疫情蔓延期间至少五个月的范围内缓发薪金的20%～50%。

　　那么，美国汽车巨头是否会面临2008年金融危机时的窘境呢？周世俭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我认为，这一波新冠病毒危机来势较猛，但是我不太相信这一影响会长久持续。相较之下，金融危机带来的影响是更深远的。”

　　此外，周世俭认为，美国总统特朗普下令要求美国汽车制造商制造呼吸机的可行性并不高。据美国媒体报道，呼吸机生产的瓶颈并非组装而是零部件的供应。呼吸机需要的泵和换气装置很少有汽车制造商能自行制造，因此必须从专业生产商那里购买。但在这一时期，制造相关零件的供应商可能缺乏满足需求的能力，或者位于国外并受到出口管制，而如果要建立新的供应链，则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在本月初，美国一些汽车制造商与供应商以疫情为理由，要求推迟即将于今年6月生效的《美墨加协议》，使得部分汽车制造仍能获得免税资格。

　　周世俭向第一财经记者分析背后原因：“这就是贸易保护问题。因为墨西哥劳动力价格低廉，所以美国汽车业历来会从墨西哥进口很多汽车零部件，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影响美国国内的零件销售。这实际上是典型的贸易保护主义。但是我认为这种(推迟)很可能会发生，因为特朗普奉行‘美国优先’的策略，这样才能保护美国汽车业。”

　　欧洲车企急需政府援助

　　据第一财经记者统计，在欧洲，宝马、大众集团、捷豹路虎、雷诺、标致雪铁龙、戴姆勒、保时捷和法拉利等汽车公司从3月17日起纷纷宣布停止在欧工厂的生产。

　　在英国，政府推出了高达4000亿英镑的刺激方案。其中，如果大公司受到短期资金紧缩的影响，英格兰银行将向大型公司购买短期债务，还将为企业融资市场提供支持，并简化向所有公司的信贷供应。

　　英国汽车制造商和经销商协会(SMMT)首席执行官霍威斯(Mike Hawes)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首相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紧急资金和税收支持，这将为各种规模的汽车公司带来巨大的慰藉，否则这些公司将不得不面对困难。”

　　“现在，英国99%的汽车工厂都停止了运作，这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企业都在倒数着它们的未来，不是数月或数周，而是数天。” 霍威斯表示。

　　大众首席执行官迪斯(Herbert Diess)称，如果不控制冠状病毒大流行，大众可能不得不裁员，因为公司即使停产每周仍要花费约20亿欧元的高额固定成本。迪斯介绍道，公司在全球拥有67万余名员工，而目前在中国以外几乎没有销售额。

　　德国推出了7500亿欧元规模的救助计划，其中包括4000亿欧元的债务担保，用于应对公司的流动性瓶颈，并帮助他们在资本市场上进行再融资；1000亿欧元的资金授权用于企业资产重组，比如收购股份，以确保公司的偿付能力；1000亿欧元的信贷授权，用于政策性的复兴信贷银行特别项目的再融资。

　　此外，大众汽车的首席财务官维特(Frank Witter)还呼吁欧洲中央银行应购买短期债务，帮助欧洲企业渡过难关。近日，欧央行曾表示，作为7500亿欧元救助计划的一部分，将通过支持购买商业票据来支撑市场，遏制新冠病毒带来的财政影响。

　　德国ifo经济研究所贸易专家布拉默(Martin Braml)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出口或耐用产品制造会受到(疫情)影响，因此德国汽车制造商也遭遇了巨大的危机。他们不再生产汽车，而且需求全面崩塌。但是，在一切都结束后的五个月或一年内，人们很可能会购买今年没有购买的那些车。”

　　危机结束后需要六个月恢复产业链

　　一家大型汽车生产商往往牵动着整条产业链上数千家供应商和零件商，因此汽车业遭遇停工考验，受伤的不仅仅是汽车制造商自己。

　　麻省理工学院运输与物流中心主任谢菲(Yossi Sheffi)教授介绍，2008年时任福特汽车首席执行官曾恳请国会拯救其将要倒闭的竞争对手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因为如果这两家巨头倒闭，大量供应商也会倒闭，伤及整个供应链系统，并伤及福特。

　　产业链管理协会首席执行官德里称，许多为汽车行业提供产品的公司手中没有多少现金。“对于较小的供应商来说，这是一个麻烦”，德里说，美国应该考虑并加强对供应链的资金支持，这些供应商往往跨部门供应，许多消费品都依赖同一供应商。

　　德里称，存货不足的小企业缺少生产其产品所需的消息，一些小企业正在聚集资源以发展临时的规模经济。但由于信息不对称，这可能是另一种危机。

　　咨询公司Gartner研究供应链的副总裁德慕克(Bart DeMuynck)称，已经采用先进供应链技术的公司可能会在未来2-3个月内恢复某种形式的正常状态，但无法避免受到伤害，可能需要六到九个月的时间才能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并使之重新恢复正常运转。

　　关于这场危机的影响会持续多久，在美国媒体进行的一项调查中，40%的公司已经存在或预期出现供应链问题，他们表示，一旦危机结束，可能需要三到六个月的时间才能使业务恢复正常。还有25%的受访首席财务官认为需要六个月。

　　布拉默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现在无法预知危机后人们的行为也是一大不确定性：“假设我们使得新冠病毒的感染人数降为零，正常生活可以轻松地重新开始，但是人们的反应会如何呢？人们是否立即开始与以前一样的生活方式？是立刻开始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开始？”

　　布拉默称，这是对企业期望的最大疑问。此外，世界经济依然存在不确定性。“即使欧洲能够承受危机，我们也不知道美国将如何发展。我们不知道是否会有第二波病毒传播影响亚洲经济体，即使我们能够在本地解决危机并拥有确定性，届时世界贸易也会受到打击。”布拉默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