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董事长被毒杀案启示：公司“控制权”与“经营权”应有效分离

　　放眼商界，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长被人以投毒的方式害死，都是极为罕见的恶劣事件。近日，备受关注的上市公司董事长林奇被毒杀案在三年后有了初审结果，投毒者许垚被判处死刑。

　　2024年3月22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宣判被告人许垚故意杀人、投放危险物质案，以故意杀人罪对被告人许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投放危险物质罪对被告人许垚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常言道“商场如战场”“职场如宫斗”，现实中的商战剧情往往更加戏剧化。前有李国庆上门抢公章、有律所合伙人互殴进ICU，后有公司高管持长剑闯入办公室，甚至有人为了减轻工作量，向怀孕的领导投毒致其流产、毒杀上司等。

　　除却人性之恶，这类悲剧实际上一定程度暴露了部分企业在公司治理方面的问题，应该引起重视。法律人士建议，部分公司应从“人治”走向“法治”，建议从完善公司章程与内部规章、强化激励与约束机制、公司内部建立有效的沟通与矛盾调解机制三方面来完善公司治理。

　　法律博士精心布局“毒杀”上司

　　林奇出生于1981年，是游族网络的创始人、董事长兼CEO。2014年8月，林奇因获得著名科幻小说《三体》的电影改编权而获得广泛关注。2020年11月2日，林奇以68亿元人民币财富位列《2020胡润80后白手起家富豪榜》第31位。

　　2020年12月16日，林奇因身体不适，被送入医院治疗。随后警方发布消息称，林奇疑似中毒，嫌疑人为同事许某。同年12月23日，游族网络发布通报，称林奇身体情况好转，但仅仅两天后，年仅39岁的林奇被宣布不治身亡。

　　警方公告中的许某即为林奇的下属、游族网络子公司游族影业CEO许垚。令人惊讶的是，许垚还是一位具有资深法律背景的“精英”。公开简历显示，许垚本科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此后获得法国保罗塞尚大学的法学硕士学位，美国密歇根大学的法律博士学位。曾在复星集团从事法务工作，2017年加入了游族网络担任首席风控官。2018年，许垚任三体宇宙CEO，负责《三体》IP的孵化和开发。

　　事实上，许垚是给公司里包括林奇在内的四人投毒，最终林奇身亡，其余三人幸存。根据法院通报，许垚经预谋于2020年12月14日至15日间，在被害人林奇食用物品中投毒，致其中毒死亡。此外，许垚还因工作上的原因与被害人赵某甲、赵某乙产生矛盾，经预谋于2020年9月至12月，在两人办公室内饮品等物品中投毒，致赵某甲、赵某乙等四人中毒。

　　对于许的恶劣的犯罪行为，上海一中院公开表示：“被告人许垚系有预谋地以投毒方式故意杀人、危害公共安全，其犯罪动机极其卑劣，犯罪手段极其恶劣，危害后果特别严重，主观恶性极大，依法应予严惩。”

　　对于投毒原因，法院公告中表示：“许垚因公司经营管理事宜与林奇产生矛盾。”据媒体报道，二人矛盾可能源于林奇未给许垚股权，并在公司经营不善之时对其进行降薪处理。

　　启示：公司“控制权”与“经营权”应有效分离

　　虽然本案暂告一段落，但引发出的一系列问题值得深思：林奇与许垚在公司内部利益分配上出现严重冲突，为何不能通过协商、谈判、仲裁、诉讼等合法途径解决纠纷，反而诉诸私法解决？究竟是什么让一位知法懂法的人铤而走险？更重要的是，许垚投毒案在公司“宫斗”中也并非个例，这暴露了公司治理的哪些问题？有何启示？

　　北京瀛和律师事务所公司治理中心主任杨慧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企业而言，公司治理与法律风险防范至关重要。虽然许垚得到应有的刑法惩罚，但该案也反映了公司治理在结构上的严重缺陷，这为世人敲响了警钟。

　　“在本案中，公司经营权与控制权产生冲突是悲剧产生的深层原因。”杨慧分析称，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和股东的多样化，公司的控制权与经营权发生分离，控制权由公司的所有者，即股东掌控，而经营权则从控制权中分离出来，授予职业经理人行使。但在我国大部分公司中，这种“控制权”与“经营权”的分离并不彻底，公司的大股东或实际控制人通常还把握着相当大的“经营权”，大股东与职业经理人之间非常容易因经营管理事宜产生分歧，因此如何科学合理进行管理层的权责分配，形成有效的分工合作，是公司治理首要解决的问题。

　　“中国的民营企业本质上还是人治的结构，企业负责人对企业大大小小的事务享有绝对控制权。”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副教授蔡元培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坦言，许垚尽管是子公司的CEO，但是由于董事会受林奇实控，因此许垚的待遇实际上都由林奇所控，并且理论上许垚若不同意降薪，可以申请劳动仲裁，但是效果不佳，因为“合理”降薪的标准实际上还是由“公司说了算”，因此二者难以达到共识。

　　对于林奇的去世，游族网络曾在2020年回应，林奇逝世对公司有一定的影响，“主要原因是公司业务决策受林总个人影响较大，现在公司的业务决策在一定程度上会更依赖整体管理层的集体决策，从稳定性上来说，这会是正向的效果。”

　　为了减少因公司内部矛盾而酝酿的悲剧，杨慧建议可以从以下三方面对公司治理进行完善：

　　首先，应当完善公司章程与内部规章制度，明确股东、董事与高管的权利与义务，设置明确的决策流程和权利界限，从而形成“控制权”与“经营权”之间的良性互动，确保各方权利能得到平衡和制衡，为公司的稳定运营提供基础性法律保障。

　　其次，应当强化激励与约束机制。一方面通过股权激励、业绩奖金等方式，让管理层与核心员工参与公司利润的分享，将个人利益与公司长期发展目标统一起来；另一方面对于管理层的不当决策或行为，应有明确的责任追究和纪律处分机制，确保其承担相应的责任。

　　最后，应当在公司内部建立有效的沟通与矛盾调解机制。有效的沟通机制能够确保关键信息在内部高效准确地传达，避免信息差带来的误解与纠纷。在公司内部设立专门的调解机构或委员会，并制定调解程序和规则，提供多元化的矛盾解决方式，鼓励开放、诚信的沟通氛围，有助于及时化解内部矛盾，维护企业的稳定发展，避免类似本案的极端事件发生。

　　(作者：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