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上的人
从三年前开始,第四轮创业潮开始涌动。资本冲向一个个创业“风口”,互联网餐饮、共享经济、知识付费、短视频、VR、人工智能等。年轻、依托移动互联网、基于个人兴趣,是这轮创业潮中创业者的特点。
“资本没有寒冬,只是一轮轮的洗牌。”一个知乎作者说。风口在变,资本的嗅觉最敏锐,他们快速离场、快速进入,催熟着不同的行业。
PAPI酱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漫画,一个短发女孩目视远方说,“你迷上的女人,只是荧幕里的幻影。”
从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到坐拥2400万微博粉丝的大V,她只用了两年时间。2017年4月,她与大学同学合作的公司完成了1.2亿人民币融资,但这笔钱到现在还没用过,因为不缺钱。
年轻、依托移动互联网、基于个人兴趣,PAPI酱身上这几个特点恰是眼下创业大潮中创业者的缩影。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2016年《中国青年创业现状报告》显示,创业人群活跃在25-35岁年龄段,落实到人头上就是“80后”,平均创业年龄为28岁。
自发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召,中国进入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四次创业大潮。
1979-1989年间草根创业,个体户爆发,一个封闭已久的经济体流露出对物质的渴望。王石、柳传志、任正非、张瑞敏等中国第一批企业家在这时淘到了第一桶金。
1990年代“下海潮”来临,不少人扔掉体制内的铁饭碗,下海经商。在海南,放弃体制内工作的现SOHO集团董事长潘石屹,遇到了原国家体改委下属研究所的干部冯仑,一起做起了房地产买卖。同一时期创业的还有俞敏洪、郭广昌、王传福等人。
临近2000年,互联网时代出现。1998年2月,张朝阳模仿雅虎,推出了中文网页目录搜索软件“搜狐”。同年,26岁的丁磊创办“网易”,马化腾成立了“腾讯”,接着,在两次创业失败以后,马云想成立一家服务中小企业的电子商务公司,域名叫“阿里巴巴”。这一波创业公司,如今都已成为巨头。
工具更迭带来机会。移动互联网的便捷、智能手机的普及,为新一轮的中国创业潮提供了土壤。2014年起,资本涌向一个个创业“风口”。
在这轮创业潮中,最著名的话是“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回到2015年的北京创业大街上,南方周末记者在一家咖啡馆,听到身边一位男士正在尽力说服对面的两位男士为自己的博物馆项目投资,“只差朋友们出点钱了”。
1.从BAT杀出来的人
在这轮创业潮中,很多创新公司的CEO都是百度、腾讯、阿里巴巴的前员工。他们曾经成长于浪潮之巅的巨头公司,看到机会后跳了出来,或是在BAT的延伸领域创业,或是另辟蹊径、从头做起。
孟兵就是如此。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后,他先在腾讯的信用部做工程师,又去百度做了一年高级工程师,2013年出来创业时,他只有23岁。
当时的互联网行业已经是一片红海,他选择了快餐,体量可大可小,现金流好,适合积蓄很少的创业团队。
毕业后,孟兵喜欢牵头组织校友聚会,实际也为了找合作伙伴。然而,2014年6月,合伙人之间的股权纷争,使得当时他创建的西少爷肉夹馍陷入危机。
纷争发生时,他24岁,“在不相称的年纪遇到了过于复杂的问题”,那半年状态几乎抑郁。
进入2015年,与西少爷肉夹馍相同,出现了一批互联网餐饮公司,比如北大法硕张天一的“伏牛堂”米粉店,互联网企业出身的赫畅做的“黄太吉”,做驴肉火烧的“倔驴帮”,打出“轻奢餐”招牌的“雕爷牛腩”等。
回忆当时的“风口”,孟兵说,2015年最疯狂,甚至任何一家公司都可能拿到钱。基本上只要你有BAT背景,开个店、挂个招牌,就可以融资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有七八家基金追着都很正常。
进入2016年7月,拐点出现,资本寒冬来了。孟兵注意到,2015年到2016年,北京的大众点评商户注册数从10万涨到了17万,但那年夏天以后,数量开始急剧下滑。
西少爷肉夹馍挺过了那轮寒冬,进入了发展壮大的阶段。迄今为止,西少爷融资金额已经超过1.4亿。孟兵说,今年年底门店数量将达到50家,会从北京开到深圳,海外计划也将落实。
“资本没有寒冬,只是一轮轮的洗牌。”一个知乎作者说。风口在变,资本的嗅觉最敏锐,他们快速离场、快速进入,催熟着不同的行业。
2016年被称为“知识付费元年”,很多内容平台开始尝试收费,粉丝数量庞大的公众号也在考虑广告之外的变现。作为公号付费平台的搭建方,“小鹅通”的业务做了起来。
他们帮内容方搭建付费平台,在公众号、小程序或App上面购买课程、播放视频音频,做知识付费的“基础设施”。目前,他们的用户有9万多家,实现收支平衡。目前他们刚刚完成来自喜马拉雅的A轮融资,超过3000万元。
创始人鲍春健也是从腾讯出来的创业者。他毕业后加入腾讯,工作九年,负责虚拟支付平台和大数据平台,T4级技术专家,2015年出来创业,业内人称老鲍。
吴晓波是他的伯乐。当时微信公号“吴晓波频道”在做知识付费,但系统出现很多问题,比如音频卡顿、锁屏以后不能听等,用户抱怨多。经朋友介绍,吴晓波找老鲍来帮忙,经过一个多月几乎夜夜通宵的工作,老鲍的团队解决了这个问题。
吴晓波开始很热心地帮他们介绍客户。比如把“张德芬空间”CEO刘丹、“十点读书”创始人林少等五位自媒体大咖拉进一个微信群,介绍小鹅通。此后,老鲍逐一“攻破”,承揽了对方的知识付费平台搭建的业务。
目前,他们服务的对象有年流水超过1亿的十点读书类大号,也有各种细分领域的小号。2016年12月上线的小鹅通,踩在了“知识付费”的风口上。
2.短视频风口
“PAPI酱”,是这轮内容创业中最被人们所熟悉的名字。她几乎是一夜爆红,2015年11月开始,40条视频就吸粉300万。截至目前,拍视频两年,每年都有公众号阅读数几百万、全网播放量过亿的视频。
时至今日,她绝大部分视频内容和主题都是自己定的,然后开会讨论,再自己梳理出逻辑,大家一起填充内容,拍摄时,她再自己梳理一遍文本。现在她的生活两点一线,中午时候去公司,晚上十点左右回家。
现在除了继续做内容以外,她和团队还签约了三十多个papitube视频创作者,做不同风格的短视频。她的核心团队很简单,老公、合作伙伴和最亲密的同事都是大学同学,她开玩笑说,“说明中央戏剧学院出人才啊!”
看到现在很多人扎堆做短视频,不是有感而发,而是为做而做,希望快速获得流量。她觉得这是不长久的,“第一要素是你自己喜欢,才不会腻”。
2016年,短视频成为一大风口,优酷等视频平台在做,今日头条等内容平台也在发力。
其中,“二更”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品牌。2014年11月开始上线,据媒体出身的创始人丁丰介绍,目前全网粉丝量近5000万,2017年已完成B轮和B+轮融资,分别是1.5亿和1亿人民币。
南方周末记者见到丁丰,是在位于中山公园附近的二更上海分公司。一处院落,两大间办公区坐满了人,丁丰说这里是采编团队,“位置已经不够坐了”。
他的内容团队分布在20个城市,每年生产数千条视频。公司有600人,一半是内容生产,其中有一百多个导演。这些导演是签劳动合同、发五险一金的,薪酬计算也跟记者一样,按稿费和评级来算。另有工作室导演、商业片导演来做广告视频,类似于广告公司。
2010年,在《青年时报》时期,丁丰就做过“微电影”项目,与电视台合作,模仿《老男孩》的视频原生广告模式。“2011到2013年‘微电影’很火,但广告主和制作公司都没赚到钱,踏了个空。”丁丰说,因为要与视频平台合作,用户看不看得到,取决于平台是不是往前推,非常被动。
2014年,微信公众号和新媒体出现了,改变了这一格局,“微电影”变身为“短视频”,又火了起来。“二更”搭上了这趟车。2014年底上线,五个月时间已经一百多万粉丝。
起初,因为变现方式不明确,股东不同意在自媒体上投入过多,丁丰孤注一掷把这个项目单独拎出来融资,自己的钱也都放了进去。
目前,二更的营利方式主要是流量广告、企业的商业定制视频,目前合作过麦当劳、可口可乐、联合利华、京东、腾讯等大公司。
在线上渠道,丁丰认为出现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一二线城市爱看微信公号、二三线城市喜欢今日头条的头条号,年轻用户聚集在微博。在线下,二更在地铁、高铁、机场等场所播视频,“等于我A叠的内容免费送你,我要的是海量的曝光。”丁丰说。
3.“共享”、VR、无人驾驶
自摩拜单车起,“共享”经济概念流行了起来,从改变出行方式的单车,演化为共享充电宝、共享雨伞等各类服务。
2015年2月,摩拜单车创立之初,25岁的韦臻就加入了这个团队。他从法国硕士毕业后,直接加入了初创的摩拜,参与并主导了后台架构和物联网体系的搭建,从零开始,见证了摩拜达到用户数1亿、每天订单量两千多万的过程。
在摩拜期间,他印象比较深的难点是智能锁。因为没有先例,团队曾花很长时间打造智能锁的设计和迭代,2015年初开始研发,到2016年4月才发布。“如果早点推出,也许就没后面竞争对手什么事了。”他说。
2017上半年,他作为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进入了一家做共享健身舱的创业公司。
他们做的是24小时无人值守健身房,用户线上预约、扫码开门,10元/小时。也有人工智能私人教练,用户之间可以对战。目前已经完成了天使轮和pre-A两轮融资。
创业多年,他有着“非常人”的作息:每天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早上10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周末不休息。这种作息已经五六年了。
“其实这个状态也不太好,睡眠不够的时候人会犯晕,说胡话,身体也吃不消。”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与韦臻类似,他的朋友智勇在做关于VR的创业。VR指虚拟现实技术,是可以创建和体验虚拟世界的计算机仿真系统。戴上VR眼镜,用户可以在三维动态视景中体验到仿真环境。
智勇此前在联想研究院工作。2012年,他和同事们在思考下一代改变人们生活的计算平台会是什么,共识是一定会离人越来越近。
两三年后,他们出来创业,成立了上海乐蜗信息科技有限公司,2016年初被华人文化控股收购,改名为微鲸VR,专注于VR/AR产品的研发。
作为最早进入VR行业的一批人,在智勇看来,这个行业风口的到来在2014年,大量的创业公司涌入市场,“那个时期,上市公司都喜欢跟VR概念扯上关系,收购值远远小于市值的增长”。
低潮在2016年底左右来到,三家美国VR的领军公司硬件销量不理想。智勇认为原因是,一方面硬件体验还没有达到预期,另一方面VR的内容产品跟不上。
目前,他从微鲸VR离开,进行二次创业,做VR版的迷你KTV——“VR STAGE”。用户可以在商场、电影院附近的迷你KTV盒子里,戴VR眼镜,变成虚拟形象,置身演唱会舞台上。9月13日,6台机器先试用,8个小时来了近500个客户。
与他们年纪相仿,沈璐正在做无人驾驶数据方面的创业。沈璐毕业后曾在汽车行业工作了5年。
“无人驾驶是人工智能的皇冠。”她说,因为它是运用人工智能最多的技术。她希望用基于摄像头的智能硬件,采集传统汽车带来的路况信息和驾驶员行为数据,做数据的提供者,为无人驾驶汽车“修路”。
她2017年5月底辞职,6月开始全职创业。怕父母担心,目前她还没跟家里说,她也为自己攒下了创业期间的生活费。《中国青年创业现状报告》写道,创业初始资金有65%的人在10万元以下,而且大部分来自自有资金。
(记者:张玥)